鄭運鴻˙著



　　蜘蛛人（Spider-man）又回來了！2002年，當著全球觀眾的面，蜘蛛人親手消滅了宿敵「綠惡魔」（Green Goblin）；兩年後，在同一個銀幕上，我們的英雄正迎擊著飛簷走壁功夫一樣了得的「八爪博士」（Dr. Octopus）。而如果觀眾的掌聲夠大，未來一定還有更多的「科技怪物」在前方等著……

　　正義的蜘蛛人和邪惡的「綠惡魔」與「八爪博士」之間的相異處，不言自明；但他們之間的共同點，我想很少有人注意：蜘蛛人的超能力，來自基因改造蜘蛛[註1]的喫咬；「綠惡魔」的瘋狂，是軍用高科技半成品的副作用所致；而「八爪博士」的失控，則更是扯上核子實驗和機械工程（一個不折不扣的『瘋狂博士』形象）──無論超人或是怪物，這三者統統都是科技的產物：只不過，正義超級英雄選擇的是「把悲傷留給自己」；而偏執超級反派選擇的卻是「把憤怒還給世人」罷了。

　　這些僅僅是從美國流行開來之「超級英雄（怪物）文化」其中的一小部分：從1938年開始，「超人」（Superman）、蝙蝠俠（Batman）、美國上尉（Captain America）、蜘蛛人、綠巨人浩克（The Incredible HULK）、X戰警（X-Men）和夜魔俠（Daredevil）……這些科幻英雄和背後為數更多的「科幻怪物」們，儼然成為我們這個科技時代的新正邪對立象徵，取代了封建傳說的「騎士Vs惡魔」和西部拓荒的「牛仔Vs紅番」，在科學與科技掛帥的今天，大受歡迎。

　　嚴格說來，這些作品雖然號稱「科學幻想」（Science Fiction），但其中所用到的科學定律與科技原理，實在薄弱得可以，甚至常常錯誤百出到可被戲稱為「幻想科學」（Fictional Science）的地步。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講：從「外星來客」到「基因改造」、從「輻射變種」到「奈米技術」，科學與科技，在這裡不過是一種迎合時代顯學的包裝罷了，有誰那麼認真地追究其中的學理真偽與物理邏輯呢？

　　那麼，人們對這些科幻超人（怪人！）和科幻怪物之所以樂此不疲的成分究竟在哪？這本身就成了一件頗堪考察玩味的事情……

　　從歷史的觀點審視，人們對於「他者」和「異己」的幻想，往往透過藝術的形式，以具體的形象呈現出來：吸血鬼、女巫、殭屍、狼人…都是這些「非我族類」耳熟能詳的傳統文化替身。人們透過辨認出這些怪物與自身之間的差異，而在社會認同上求得某種安全感。

　　廿世紀，科學一夕之間成了顯學，但那些源自未知與恐懼的「非我族類」，卻似乎沒能屈服於科學啟蒙的大能而煙消雲散；諷刺的是，好事的人類竟然藉由科學幻想這異軍突起的新興文類，重新賦予這種古老的迷信形式一整套全新的闡釋：於是我們有了科學怪人、透明人、火星人、機器人……而漫畫動畫、電影電視的出現，更是活生生將人們心中原本只能各憑想像、各自表述的怪物形貌，以鮮明影像的烙印，凝固在文明的集體記憶當中。

　　半個世紀以來的這一波「新世紀‧科技怪物列傳」，也就因此應運而生──而為什麼稱做「科技怪物」？那是因為無論超級英雄或超級反派，對於「一般人」而言，確實都是「怪物」……

　　展露體格的連身裝束、標誌顯眼的酷炫腰帶、威力十足的手套長靴、各有特色的華麗面具，再加上每個超級英雄（反派）各自具有的專屬超級能力──「超人」自在飛行、蝙蝠俠資本雄厚（這可是最強的……）、蜘蛛人高來盪去、綠巨人力大無窮，而X戰警則更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……[註2] 而這些能力有些是與生俱來、有些是意外獲得、有些是命運捉弄、有些是實驗產物……

　　看來頗令人羨慕是吧？那你就錯了。

　　這些「科技怪物」們，其實是悲劇性格很強烈的一群人！為什麼這樣說？難道「身懷絕技」是一種錯誤嗎？是的，「與眾不同」本身就是一種錯誤。（你也許會說，超級反派或許是個錯誤，但超級英雄們可不會吧？！我們可以試著瞧瞧……）

　　有沒注意到，超人們總有坎坷身世？每個超級英雄都有各自的心靈創傷：「超人」父母雙亡避居地球、夜魔俠（Daredevil）橫遭意外雙目失明、閃靈悍將（Spawn）地獄歸來人事全非……而就在這些陰魂不散的灰色記憶之中，超人們希望藉由一次一次的「主持正義」，來換取內心短暫的平靜與救贖……

　　有沒注意到，超人們總得戴著面具？他們不是為了耍酷耍炫，而是為了隱藏身份。一旦身份曝光，超人